年轻的时候写的,当时丢在知乎,先丢过来备份一下吧

小时候喜欢打球,带着三两好友征战各大社区篮球场,上至光鲜亮丽的体育馆,下至一个残破的篮筐,大多数还是普通的小区配套球场,这种球场多半十分简陋,水泥地面,没有篮网的篮筐,加上被鞋底磨得看不见痕迹的边界线,就能算是一个不差的场地了,美中不足的是每次投篮都因为没有会随之飘动的篮网引起队员们的争议,还有不时摔倒后被粗糙的地面带出的一段血迹,我想我也并不怎么喜欢篮球,证据是这些记忆都随着时间的流逝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影像,倒是在球场边缘出现的几个猫脚印至今仍然踩在我的心上,以至于每每遇到了新的水泥地面,总是要花上点时间寻上一寻。

有水泥地面的地方就有猫脚印,这个观念到现在我也没有更正过来,儿时倒是很认真地在思考为何会有如此神力的猫,在我只能留下小雨就能冲掉的血迹和汗水的水泥地面上,趾高气扬地踩下与它们轻盈形象不符的小坑,长大之后才意识到水泥未完全凝固这一点让它们占到了便宜,便常常在梦中浮现这样一个景象:披着黑夜的小猫轻易地穿过人类为自己设置的围栏,毫不妥协地在未干的水泥地上踏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在清冷的月光之下形式般守护着自己的土地。

我想,都市人是喜欢猫的。

人人喊打的老鼠已经很难见到了,前些年活跃在保护动物题材文章一线的流浪狗好像也彻底被消灭,连给人们一个感动自己顺便发一发朋友圈感动他人的机会也不留下,唯有野猫仍然活跃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甚至敢于光天化日走到大街上,用高傲的眼神扫视着人类对它们的莫名热情的视线和手机摄像头。

野猫们并不可爱,柔顺的毛发下是可以把自己塞进狭小角落的柔软躯体,肉球旁边是被磨得锋利的爪子,但这并不能阻止人类对它们的固有印象,也不能阻止笨蛋们想要伸出手去触摸这一颗颗容易爆炸的毛球。

了解到这些固有印象的来源是因为朋友,自从得知他的家中多了一名新成员,前往拜访就被我正式提上了日程,仅有的一点对野性给它刻下印记的憧憬在见了面后被直接抹除,甚至一度让我嘲笑自己的天真:它太胖了,胖到根本找不到毛皮下面的骨头,摸起来确实有着肉感,肉感到让人怀疑它的活动范围,单纯的可爱也许存在,但我一点也不羡慕和它打闹的友人,它已经没有办法用祖先留给它的高傲的爪子狠狠抓向它的莫名其妙就出现在它的世界里的所谓主人,或者是我这样的不速之客。

这并不是我喜欢的那个物种。

那些在水泥地面上留下脚印的朋友们,那些毛皮紧贴着坚硬的脊椎的朋友们,那些目光中闪烁着野性和高傲的朋友们,当我尝试用自己大而无用的脚底板去触碰水泥地上轻盈的猫脚印的时候,一种原始的野性很容自然地冲上胸口,我想,我和它们是平等的,或者说我希望我和它们是平等的,至少他们能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而我注定要被同类们建立的围栏隔离在外,等待着水泥彻底按照某些同类的意愿彻底掩盖地面的生机之后,再去寻找我的朋友们留下来的点点希望。

除了称它们为朋友,我并没有什么能称之为是它们朋友的举动,也有过天真地对着经常出现在车库的野猫学着猫叫,换来的只有它们随意送过来的白眼,它们并没有空理我,散发着食物香气的垃圾桶比我的吸引力要大得多,我的朋友们并不挑剔,被啃了一半的苹果或者是只剩下骨头的鱼都可以接受,可惜的是人们自以为是地赶走了老鼠,我的朋友们也就少了些食物来源,可它们并不为此所感到难过或是愤怒,依旧用着高傲的眸子扫视着这个世界,顺带也扫视着我,在它们的面前我想我是卑微的,也注定是卑微的,我不过是依赖着前人留下的东西在这世上苟活的躯体罢了。

我的朋友们,请允许我自作主张地继续使用这个称呼,并不怨恨人类利用钢筋混水泥构筑的新世界,连带着也并不怨恨我,我想我在它们的生命中占据的部分并不比它们在我生命中占据的多,而对于我来说它们也就仅仅是在心上踩下的几个猫脚印,放到整个篮球场上无伤大雅,甚至很难让人注意到它们留下的痕迹,但在一个人呆着的时候这抹脚印印的格外深刻,像一杯只加了一点糖的糖水,虽然入口几乎没有感觉,但还是能够勾起让它变得更甜的欲望,和重复往里面加入用自私和扭曲的回忆调出的甜味的行动。

水泥地面的篮球场现在已经逐渐见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更能保护人类的柔软化学材料,以前经常能见到的猫脚印也随着这些绿色的覆盖渐渐消失在世界上,偶尔碰到水泥地面,我便会神经质般寻找我的朋友们留下来的印记,偶尔会和它们对上眼,眸子里的光彩依旧,让我在这个全是人类的世界上暂时排解一丝孤独感,或是在夜间能见到这些自由的生灵,踮起脚尖在新铺好的沥青路面上踱步,它们依旧不怕我,甚至依旧没把我放在眼里,我想这样挺好的,我们并不属于对方,只是我偶尔单方面借助他们给自己带来慰藉罢了。

就连出门漫步的次数也少了,更多的时间只会把自己关在一个小房子里,只有自己和爱听的音乐,音乐要大声,这样才能彻底隔离开外界的生活气息,也会在晚上入眠之前往窗外凝视,看着屋顶上一闪一闪的指引灯,是谁在飞机上靠着这些灯来寻求安全呢,我不想去思考。

小区的人爱遛狗,好像流浪狗真的都被招了安,能听到它们在吠叫,连带着它们主人吠叫的分,在寂静的夜晚吵得我睡不着觉,每逢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旧小区球场上的猫脚印,许久没有回到原来住的地方了,不知球场有没有被翻新了?

猫脚印也许终归会被恶心的绿色掩盖吧,就像我很快就会被这时间所掩盖一样,我想,我并不真正属于这个世界,就像这个世界终究不属于我。

它们也一样。

Last modification:May 21,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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